展鸿是肥城本地人,肤色略黑,身材高挑,有一米六七、六八的样子,但身材薄薄的,仿佛一块可以叠起来的布。她长相古典,带着仕女画里走出来的韵味。她站在那里,总让人想起图书馆里非要押了学生证才可以看的线装书,而且,是不准外借的那种。不过她一开口,却立刻成了流行小说、大众文学。
徐玲来自南方一个小镇,虽然不高,但胸前少见的大丰满。她眉眼伶俐,未语先笑,态度非常可亲,很容易让人想靠近她。
看着徐玲的一胸骄傲,孙凤偷偷估量了一下自己的,便有些自卑起来。她暗暗想着,如果把单薄的展鸿与丰满的徐玲合二为一,再均匀地一分为二,那就是邓童。因为邓童不胖不瘦,不高不矮,哪里都正好。
邓童是来自河南的软妹子,圆圆的眼睛水灵灵,皮肤白嫩嫩,一个十足的喜庆福娃娃。因为孙凤由河南的祖父母养大,所以与邓童算是老乡。
四人很快就熟络起来,在一起唧唧呱呱说个不停,一直说到晚饭时间,才一起去八食堂吃饭。八食堂是电子系的指定食堂,也是离孙凤宿舍最近的一个食堂。在肥城大学,指定食堂不一定是必须去的,只是个建议,学生可以各个食堂窜着吃。
第二天上午,在大礼堂开新生动员大会,校长在台上致辞,新瓶装老酒的内容,了无新意。
孙凤听得直瞌睡。
大会结束后,新生便直接在礼堂门口领军装,准备明天出发去肥城附近安东镇的基地,参加为期三周的军训。
到孙凤领军装的时候,出了点问题。原因是孙凤在女孩里太高,根本没有她的码。发军装的老师给了孙凤一套男军装,却发现长短虽然合适,但衣服的肩太宽,腰太肥,孙凤穿上毫无军人的飒爽英姿,倒像是来打秋风的。于是她只得在里面拿了套最大码的女装,穿上后,虽然其他部位合身,但手腕脚踝都露了一截,于是同宿舍的其他三人好一通笑话,说她穿的是偷来的衣服。
领完军装之后,当天就没什么事了,四个女孩就约着一起去市中心逛逛。
展鸿是本地人,一路上负责给另三人讲这讲那。走到学校大门口,四个人又嘻嘻哈哈在大门前拍照。
正拍着,孙凤忽然看见齐啸正朝自己走来,急得她又瞪眼又摆手。齐啸便停下来不再往前,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们。
照完像,四个人上了公车离开。
齐啸见孙凤没了影,愣了一会儿,就继续往校外走。他准备去租个房子,先把自己安顿下来。
这个年纪的女孩,正是精力旺盛充满好奇的时候,看什么都新鲜。四人一直乱逛到了傍晚,又在外边吃了晚饭,才回了学校。
开学第二天一大早,所有新生坐学校大客车奔赴火车站,然后坐火车一路向北,一个小时后到达此次的军训基地,边境线上的安东镇。
这是正规部队的一个集训营地,整个镇几乎都是军人。
新生到了基地,女生留下,男生坐军用大卡车继续向边境方向进发,去往驻军营地。
孙凤被分到一排三班,每班十个人,除了同寝室的四个人之外,另外六个女孩来自外语系。班长是部队分派来的男兵,姓翁,很年轻,皮肤黝黑,一脸正气,讲话如炸雷相似,又响又突然,每次开口都吓人一哆嗦。
翁班长从十人中选中一个来自外语系的女孩,作为他的副班长。
军训开始的第一堂课,是学习站立。
孙凤心里暗笑,都十八岁了还不会站立?难道我们都是横着飞来的?
结果巴巴地站了一上午,最后孙凤终于忘了原来是怎么站着的。全班情况都差不多,刚开始的时候,一个个还直溜溜的像棵小白杨,到中午饭的时候全变成了歪脖树。无论是自己感觉,还是在别人眼里,都很别扭。
翁班长气得脸色铁青。
半天的罚站,让女生们都有些头晕眼花、饥肠辘辘,好不容易挨到吃饭的时候,却在食堂门口被拦了下来,在吃饭之前需要先唱军歌。
于是,所有女生以班为单位排队站好,在食堂里飘出来的饭菜香的激励下,高唱军歌。每唱完一首,排长就选中两三队他认为嗓门大的进去吃,嗓门小的则留在门口继续唱。一轮轮筛选过后,嗓门最秀气的最后吃饭。
当然,无论多晚进去,饭还是有的。
吃饭也有规矩,每班一个长条桌子,要等全班所有人都准备好了,才由副班长喊口令:“开始!”然后才可以坐下开吃。
此时此刻,凡是能吃进嘴里的,都是山珍海味。
上午吃了杀威棒,下午就是学习内务。内务的重点是学习叠被子,也就是要把软软的被子叠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。
翁班长利落地展示了几次后,就让女生们在寝室练习,他则站在走廊上等候。
孙凤试了几次,发现叠豆腐块绝非人力所能为,便有些消极怠工。过了半个小时,翁班长便满怀期望地进来检查,结果发现十块豆腐没一个合格的,气得他一手一个,把被子全挑散了,并大喝一声:“重来!”然后威风凛凛地走了出去。
又过了半个小时,翁班长再次进来检查。孙凤已经叠被子叠到手抽筋,却只得到翁班长一句:“还有很大进步空间。”
不过,最后总算是蒙混过了关。
孙凤一直不明白,人类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为什么要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叠被子上。为此当天晚上她特意写了篇文章,《豆腐块被子的豆腐特性》,笔锋少有的犀利,怨气很重。
晚饭后,陆陆续续有人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,那就是如厕。
这个集训营地原本是清一色的男人,因此并没有女厕所。但为了迎接这些来军训的女学生们,部队在宿舍楼附近临时搭建了个简易女厕所,就是农村常见的那种蹲坑式厕所。
孙凤在灵水村的家,用的就是这种厕所。唯一不同的是,孙家的是单坑,而这里的是排坑,也就是彼此坦诚相见不说,还鸡犬相闻!整个排坑就是一个平躺着的大型条子窗,十几根一尺宽的木板,分别间隔一尺左右平行排列,就是人们放脚的地方。赶上人多的时候,你的左侧或者右侧便会踏上一只来自另一个人的脚,那木板就会颤上几颤,随即一边高一边低,你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斜冲到坑底的危险,于是只好把重心往高的那侧移过去一些。那接下来的出恭任务就需要用单脚去完成,由于过于胆战心惊,往往不得不草草了事,提裤子走人。
孙凤有这方面的生活经历,所以见怪不怪。但别的女孩子看见这样的厕所,却如见了恶鬼,全都吓得花容失色。尤其是白白嫩嫩的邓童,她是住小洋楼的大小姐,从小娇生惯养,哪里见过这个?她本来是要如厕的,但一见那颤巍巍的两块窄木板和木板下面黑黢黢的深坑,便毫不犹豫地半途而返,躺倒在床上直哼哼,宁愿憋死也不肯去厕所。
军训班里有个古姓女孩,来自比肥城还北的一个小城。那女孩皮肤十分白,眼珠是棕色的,孙凤怀疑她有俄罗斯血统。她个性十分活泼鬼马,从北边来,却偏偏爱用天津腔说话,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。
晚上熄灯后,十个女孩在黑暗中闲聊,就听古姓女孩用天津话说:“今天练站立的时候,我看见老翁头偷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,鬼鬼祟祟地躲在没人处看了好几次。不知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。”
副班长就说:“是不是我们的个人资料,翁班长记不牢,要不停地复习?”
古姓女孩说:“明天我去偷出来,咱们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其他女孩一听,都兴奋地叫好。
因为是暂住,只要对付几个月就行,所以齐啸雷厉风行,在孙凤离开后的第三天,就租好了房子,一个单卧小公寓,位于学校大门口一栋旧楼里。
安置下来后,他给李琛罗淼打了电话,把要在肥城开餐厅的想法跟他们说了,问他们想不想过来和自己一块干。
李琛罗淼立刻满口答应,说尽快收拾好手头上的事,就来省城与他会合。
齐啸就开始在肥城大学门口的商业街上找商铺。他一家家地查看。看到顺眼的,不管是否闲置,他就走进去,问店主是否愿意转手。
人们初时以为进来了一个帅哥顾客,结果他张嘴就问人家要不要转让店铺。生意人忌讳多,尤其听不得转让和关门几个字,你人再帅也帅不过人民币,所以立刻笑脸变臭脸,有的还恶语相向。
齐啸人帅气质好,挑不出毛病,他们就在口音上攻击他。
一股大碴子味,你外地来的?
不说话是明星,一张嘴是土星。
乡里乡气的,不吃饭就赶紧走,别占地方碍事。
离岭镇人说的话,是加了当地蒜汁的普通话。听是听的懂,就是有些呛人。齐啸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口音与别人不同,现在被三番五次地打击之后,他便有些垂头丧气。
站在初秋的肥城大街上,他想起初见孙凤时她可爱的河南口音,笑意爬上了嘴角眼梢。可是半年后从江市一中回来,她张嘴便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了。
齐啸脸上的笑意褪去。
她行,我也行。他想,要先把普通话学好。
风起了,微微有些凛冽。
安置下来后,他给李琛罗淼打了电话,把要在肥城开餐厅的想法跟他们说了,问他们想不想过来和自己一块干。
李琛罗淼立刻满口答应,说尽快收拾好手头上的事,就来省城与他会合。
齐啸就开始在肥城大学门口的商业街上找商铺。他一家家地查看。看到顺眼的,不管是否闲置,他就走进去,问店主是否愿意转手。
人们初时以为进来了一个帅哥顾客,结果他张嘴就问人家要不要转让店铺。生意人忌讳多,尤其听不得转让和关门几个字,你人再帅也帅不过人民币,所以立刻笑脸变臭脸,有的还恶语相向。
齐啸人帅气质好,挑不出毛病,他们就在口音上攻击他。
一股大碴子味,你外地来的?
不说话是明星,一张嘴是土星。
乡里乡气的,不吃饭就赶紧走,别占地方碍事。
离岭镇人说的话,是加了当地蒜汁的普通话。听是听的懂,就是有些呛人。齐啸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口音与别人不同,现在被三番五次地打击之后,他便有些垂头丧气。
站在初秋的肥城大街上,他想起初见孙凤时她可爱的河南口音,笑意爬上了嘴角眼梢。可是半年后从江市一中回来,她张嘴便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了。
齐啸脸上的笑意褪去。
她行,我也行。他想,要先把普通话学好。
风起了,微微有些凛冽。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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